水作者/王保忠x0d那口瓮立在宿舍的墙角,那么大,被擦得明光铮亮.x0d荣子一看见它,就想笑,又不敢笑.桂叶每天都要把它擦上几遍,像呵护一件贵重的家具.x0d桂叶两年前就在这里代课了,显得很老成,不过一看见她用水,就有点神经兮兮的.打她进校那天起,桂叶就立了个规矩,两个人合用一盆洗脸水.每次,桂叶都让她先洗.荣子有点别扭,却也无可奈何.桂叶说:“圪坨缺水,得到七八里外的山泉去拉.”x0d桂叶洗罢,就端着盆进教室,挨个儿检查她的学生早晨洗脸没有.每天,总有几个孩子被她掀出来.这时候,桂叶总是问:“是偷懒,还是家里没水?”孩子们也调皮,挤着眼说:“家里的水瓮失火了.”桂叶瞪他们一眼,说:“那就洗吧.”等他们洗完,桂叶就猫着腰将水洒在教室里.孩子们就使劲儿在空气里嗅着,说:“真香.”x0d荣子很快就知道,水是校长用车拉来的,校长就是桂叶的爹.每天吃过早饭,校长就去拉水,上第二节课时,才能赶回来.校园外边有个坡,每天估摸校长该回来时,桂叶就跑出去帮着推.再后来,荣子也跑出去帮着推.校长说:“你们都出来干啥?我能行!”就擦擦脸上的汗,拉着水罐子到伙房门口,把里面的那个大水缸添满.然后,再把她们宿舍的那口水翁添满.x0d很快就到了冬天,荣子不得不更加节约着用水了.山泉周围结了冰,一桶水得半个小时才能装满.天气稍好一点时,拉回的还是水,数九天,拉回的就不是水了,而是一块块冰了.校长怕把冰弄脏了,从罐子里取水时,总是用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子包着手取,然后慢慢地放入水翁.桂叶用水时,先把冰捞出来,再放入锅里加热消融.x0d眼看就要放寒假了,却下起了雪,一下就是三天三夜.伙房里的水缸见了底,宿舍的水翁也见了底.校长急了,这可咋办?那天吃过早饭,校长拉着水罐要出去.桂叶说:“再等几天吧.”校长说:“等不得了,再等就没饭吃了.”桂叶说:“那我也去吧,也好帮着推.”校长摇摇头说:“那可不行,都去了,学生咋办?”桂叶说:“放一天假吧.”校长瞪了他女儿一眼,说:“胡闹!我在这学校待了二十几年了,还没有随便给学生放过假.”x0d校长就去了.x0d到了中午,还没见校长回来.桂叶急了,说:“我爹咋还不回来呢?”荣子说:“路不好走,咱去接一下吧.”她们出了村,朝山泉那边走去.走着走着,荣子的心忽然开始猛跳,她在坡沟下看到了那辆拉水的平板车,车上的水罐滚了下去,落在几步远的地方.又往前走了几步,荣子的心狂跳起来,她看见校长躺在水罐的旁边,一条腿淌着血.x0d桂叶忍不住哭出声来.x0d校长说:“没事的,扶我起来,把水拉回去.”桂叶还哭.x0d校长火了,说:“人家荣老师是来支援咱山区教育的,这个学期人家没少费劲儿,咱能让她喝不上水吗?”x0d荣子眼里也有了泪.x0d第二年春天开学时,校长瘸着腿正愁着缺教师开不了课,忽着看见荣子背着铺盖来了.x0d“校长怕把冰弄脏了,从罐子里取水时,总是用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子包着手取,然后慢慢地放入水翁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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